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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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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舍

赫崢對雲映向來要求不多。

哪怕是初才成婚, 他雖對她有點微詞,也未曾對她提出什麽期望。管家與否隨她心意,也沒強求子嗣, 倒是她自己要求不少……

夫君要做這個,夫君想要這樣, 一旦拒絕, 她就會睜著雙瀲灩的眼睛靜靜看他。

帶著點輕輕的埋怨,好像是在說,為什麽都成婚了,卻連這點要求都不滿足她呢,那在夫妻之間明明是很正常的事情啊。

後來他們相處越多, 她要求反而越來越少。

而且她很久沒叫過她夫君了。

“那我再換一個。”

雲映輕哼了一聲,心想誰讓他剛才胡言亂語的, 故意道:“我不答應。”

此時天色尚早,t赫崢今日回來的比往日要早一些。以前除非旬休,她很少在白日裏與他面對面說話,他們只能在傍晚時見面, 有時赫崢還得去書房待一會, 回來時

很忙, 都不知道在忙些什麽。

溫和日光落在赫崢的肩頭,雲映心情不錯,她主動問道:“你今天怎麽回來的這麽早。”

赫崢道:“今天事不多。”

他又拉住雲映的手, 其實比起讓她再叫一句夫君, 他更關心另一件事。他盯著她道:“你今日怎麽突然想起問我這個了?”

雲映垂眸看著男人修長有力的手, 她未曾抽離, 就這麽任他揉來揉去,如實道:“想滿足你一個小願望。”

“雖然我會的東西很少。”

她坐在赫崢對面, 一只手被他拉著,另一只手托著臉頰,心想如果赫崢每天都能回來這麽早就好了。

才這麽想完,又覺得怪異。

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,難道她還想他不成?

……

但是今天一天,她的確只有見到他的時候才覺得沒那麽無聊。

她這樣想著便如實開口道:“如果你能……”

每天都這樣早就好了。

然而話音未落,霧青便忽然從外面走進來,輕聲道:“公子,東宮又傳話來讓您過去。”

雲映:“……”

她都有點討厭蕭昀了。

東宮難道沒人了嗎,總來叫赫崢,好煩。

赫崢顯然也不高興,他道:“說什麽事了嗎”

霧青弓著腰,輕聲道:“未曾,只是話傳的急,想必是有要事。”

氣氛靜默片刻。

他沒松開雲映的手,雲映也沒主動抽回。

昨日赫崢說,就算滾了榻也什麽都不會改變,可能也不盡然。

比方說若是昨日沒騎他,她可能會收回手,把那份不情願表現的矜持一些。

沈寂中,站在一邊的霧青就顯得十分尷尬。

不是吧不是吧這是幹什麽,還不走嗎,怎麽還在手牽手……

隔了半晌,他擡手抵唇咳了一聲。

雲映抽回手,然後道:“你快去吧。”

赫崢手裏一空,看霧青越發不順眼。

霧青頭皮一涼,腰彎的越發低了。看什麽啊,這也不怪他啊。

赫崢抿了抿唇,然後道:“我待會就回來。”

雲映嗯了一聲。

“你不用等我用膳,自己吃就好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那我走了。”

雲映道:“如果要出任務……”

赫崢接話道:“我就讓他找別人。”

他說完便站起了身,闊步走出了院落。

秋意深濃,一陣風吹過,院內的落葉又掉了許多,好像永遠也掃不完。

雲映低頭抿了口茶,茶水有些涼了。

天色還早,泠春道:“夫人,您要現在用膳嗎?”

雲映搖頭,赫崢走了以後,她又覺得有些無聊,遂而站起身來。

說起來自她腳傷初愈已過去有兩日了,還未曾去蘇清芽請過安。

不管怎樣,表面總是要過的去的。

嗯……說不定還能跟她打幾局紙牌,雖然上次她騙了她,但考慮到以後她可能不會跟赫崢和離,還得跟蘇清芽長遠相處下去,就暫且再給她一次機會吧。

日頭西垂,暖光靜靜照在赫家清幽秀麗的亭臺樓閣。

雲映提著裙擺踏上長廊,前方立著一道清雋雅正的身影,她擡眸看了過去。

兩人目光相對,寧遇腳步慢了幾分,說來怪異,他一時竟然不知該怎麽面對她。

還是雲映慢下腳步,如常問候了句:“你才散班嗎?”

寧遇道:“我下午有點事告了假,你呢,這是去做什麽?”

雲映如實道:“去蘇夫人那請安。”

寧遇應了一聲,他垂著手臂,寬大衣袖下白皙的指尖纏著一根紅繩,紅繩之上墜著的是一顆圓潤的桃核。

這是一顆與雲映手腕上幾乎別無二致的桃核,同樣的紋路,同樣的尺寸。

是她的生辰禮,昨日因那場雨沒找到機會送給她。

猶豫中,雲映已經道:“那我就先過去了。”

寧遇收緊五指,然後又緩緩松開。

他最終還是沒能拿出來,錯開了身子,溫聲同她道:“好。”

雲映垂眸從寧遇身邊走過,秋日暖黃的日光打在她秀美的側臉,美的不似人間。

寧遇停下步子回頭看她,看她頭也不回走到廊檐盡頭。

一切變了好像又沒有變。

她只是找到了她自己的路,她自己的生活。

他們不會再相交了。

一直跟著他的那名小廝見寧遇停住腳步不動,不由輕聲提醒了句:“公子?”

寧遇擡起手,指尖還挑著紅繩,桃核懸在他的掌心,哪怕被打磨的再光滑,這麽看著,這樣的生辰禮其實不太能上的了臺面。

就想她是雲映而非阮映一樣,她有她真實的生辰。

昨天只是一個被推算出來的日子。

沒有人記得,連她自己都總是忘。這麽多年,年年都記住的,只有他一個人。

他伸出手,淡聲道:“這個給你。”

小廝看向那枚桃核,他知道這是寧遇自己磨的,一時受寵若驚道:“公子,這…這奴才不敢收。”

寧遇低聲道:“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,但我老家那邊說帶桃核有平安之意,你拿著玩就好。”

小廝這才接過,寧遇收回手,然後闊步離開。

*

雲映去到蘇清芽時,蘇清芽正在院子裏修剪花枝,見雲映過來,便放下了剪刀。

“小映,你的傷如何了?”

雲映道:“已經好的差不多了。”

蘇清芽擦了擦手,笑意溫柔,讓人給雲映呈了茶,她坐在雲映對面,道:“說來可惜,昨日那場大雨,毀了院子裏好些花。”

“我原本想著明日去瞧瞧你呢,你既恢覆了便好。昨日怡風還在笑說,沒了你,平日打紙牌都沒勁了。”

雲映道:“勞夫人掛心了,只是小傷而已。”

蘇清芽嗯了一聲,然後又垂眸,憂愁道:“說起來不知寧遇傷勢如何了。唉,這事都怪他父親,還連累了小映你。”

雲映捏著茶杯,道:“沒事的。”

蘇清芽嘆了口氣道:“我昨日看見寧遇,原想問問他,結果這孩子興許還是對我有抵觸,根本不願意同我多說。”

可能是因為這府中只有雲映對寧遇比較熟悉,所以蘇清芽總與她說起寧遇。

她屬實不太明白,瞧蘇清芽對寧遇的偏愛也不像是裝出來的,可是她對他當真有那麽深的感情嗎,她又不是親生母親。

“夫人,他若是不舒服,會自己叫大夫的。”

“你不必操心。”

蘇清芽垂眸,輕聲道:“如何能不操心啊。我雖只是他的繼母,但這麽多年,我總想著他就是我的孩子,好不容易才把他盼回來。”

“沒有父母是不想自己孩子的。”

雲映低頭抿了口茶,心想是這樣嗎。

這麽些年,她給家裏做了不少事,應當也算個合格的女兒,她的養父母會不會想她。

肯定會的。

上次阮喬過來還說娘親給她帶了枇杷和柿餅,就是不知道是阮喬胡說的,他總愛胡說。

她敷衍道:“他應該沒什麽事,夫人你放心吧。”

眼看蘇清芽還想細問,雲映趕在她說話之前道:“夫人,有空嗎。”

“天色尚早,可以叫怡風和殊凝一起過來打牌。”

天色尚早,一坐上桌時辰便變得快了起來,雲映連贏幾把後天色就暗了下來。

但總是贏也很沒意思,雲映漸漸失了興趣。

直到泠春貼耳對她道:“夫人,姑爺回來了。”

雲映這才隨便扯了個理由回房,太陽已經落山,天幕開始變得深藍,上面有稀疏星光。

房內燭火輕燃,雲映推開門時,赫崢坐在長條案旁,眉目沈靜,面前堆著不少公文。

見她回來,他擡起頭,沖她招了招手。

雲映踏進房門,又想起了裕頰山。

以前她對家的印象只有裕頰山,裕頰山內那個破舊的院子,住著四個人。

他們三個是一家人,她是那個多餘的。

但勉強也算有家吧。

如今她走出了裕頰山,有家這件事好像不勉強了,因為跟赫崢成了親。

他們互為彼此的家。

雲映關上房門,朝他走了過去。

赫崢靠在椅背上,在雲映走近時拉住她的手。

他道:“該沒回答我,今天為什麽問我那樣的問題。”

雲映有些意外他還記著,她道:“因為……”

房門在此刻被敲響。

雲映道:“進來。”

泠春走進房間,手裏是一封信件。

“小姐,您的信。”

雲映心頭一緊,心道誰會給她送信,總不至於又是褚扶楹吧,怎麽當著赫崢的面t就給了。

他待會不會要生氣吧。

“是您弟弟寄過來的。”

雲映稍放下心來,然後伸手接過。

阮喬給她寄信再正常不過,他向來纏人,一張嘴最愛叭叭,她就算不拆也知道信裏寫的什麽。

雲映靠在書案,隨手將信拆開。

赫崢沒打擾她,靜靜等她看完,但他心裏默默想著,她弟弟喜歡她,那個桌腿一樣高的小孩。人不怎麽樣眼光倒是不錯。

信只有一頁,雲映很快就看完了。

赫崢問:“怎麽了?”

雲映又看了第二遍,然後放下信紙,漂亮的臉龐上有幾分迷茫。

她輕聲道:“我娘親病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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